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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伯牛的历史观很明确,千百年时代的碾压下,历史真相难以重构,而真正的是非善恶也就更难说清。
在对谈冯唐的那场活动里,谭伯牛说:“历史不能求真,历史不是一门科学,更像一门艺术。历史没有真相,重要的是你怎么看。”
本文为长沙客第170期
首发于我爱长沙客(dxyule)
爱唱歌的历史爱好者
初见谭伯牛是长沙2017年的冬天。湘江边上,风很大,他穿一件米白色棉衣,深色牛仔裤,像个老男孩一样,走路摇摇晃晃,一嘴的络腮胡里边含了根烟。谭伯牛在湘江边一间音乐厅里头排练,据说几天后在宁乡有一场演出,是他的音乐家好朋友文烽组织的。
谭伯牛唱beyond的歌,国语粤语都有,他属于开口跪那种,嗓子和鼓声一出便惊讶到在场人。不禁心生感慨,现在文化人竟然这么会玩,作家已经可以直接去当歌手。
“但我的正事还是在写书”,谭伯牛说。
谭伯牛最近仍然在写书,和《战天京》一样,还是晚清时候湖南人曾国藩那段历史,只不过这次角度换了。他不再着眼太平天国运动那场宏大的历史叙述,而是从曾国藩青年时候在北京写起。
青年曾国藩在北京,入翰林院,仕途得意,年纪轻轻便给自己立下flag:“不为圣贤,则为禽兽。莫问收获,但问耕耘。”青年时期的谭伯牛也去了北京。
“非典”那年在北京,30岁出《战天京》
2003年,“非典”席卷中国所有城市,谭伯牛彼时在首都北京。北京都空了,公司里也无事可做。谭伯牛走在北京大街上,只看见风吹起漫天尘埃和枯叶,莫名生出一种世界末日的悲凉。“那时候在公共场合,如果有人咳嗽,能把在场其他人吓个半死,去买点东西,超市里方便面都被搬空。”
谭伯牛和好友几个约着轮流做饭,人为制造集群亲密感。饭桌上,觥筹交错,百无聊赖,人生现况堪忧,便只能聊聊过去。谭伯牛把十几岁时候读史看书记在脑子里那些东西一股脑的讲出来,曾国藩、左宗棠、胡林翼、湘军、太平天国……一幅宏大的晚清历史画卷浮现在彼时北京的饭桌上。
北京与湖南遥遥相隔了千里远,晚清到21世纪已耗尽百年时光,风云变幻的历史化作酒桌笑谈,在“末日”的恐慌里生出亲切感。谭伯牛一个做出版的朋友听了连连叫好,对他说:“你不如写下来,反正没事干。”
《战天京》差不多就这样来了,像是一场积累已久的爆发,那时候谭伯牛状态极好,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一天能写5000字,写完了就去看会儿电视。谭伯牛印象深刻,那时候他写完了每晚上都要看几集《东北一家人》。
睡前时候,谭伯牛把写了一天的内容传到网上,在天涯的一个历史论坛里。天涯网友的反响极好,每天都有评论回复,催着他尽快更。出版商朋友也大受鼓舞,两个多月后,《战天京》写完,不久出书。
出书这年,谭伯牛30岁。
2014年,逻辑思维第99期节目《成大事者不纠结》里,罗振宇推荐了一本他十年前读过的书——《战天京》。他说这本书打通了他对那个时代的感觉,对太平天国包括晚清史有了一种亲近感。
后来,罗辑思维网店售卖绝版的《战天京》,一分钱折扣都没有。第一个24小时,卖了10000本,最终销量50000本。卖掉10000本的那个夜里,有人问谭伯牛:“所谓逻辑思维绝版和十年前刚出来的那个版本有什么不同?”
谭伯牛简单回答:“修订过,没什么不同”。
2017年,长沙梅溪湖书院,冯唐对话谭伯牛,主题为“半透明的历史和文学”,不久后在湘江边的采访,谭伯牛被问到:“13年后看《战天京》有没有遗憾,有没有经过时间沉淀后想补充的新观点?”
谭伯牛说:“严格来说没有,回头看我觉得写的还挺不错的,如果说有什么遗憾,最大的问题就是当时写的时候使用网络语言多了点,网络语言这个东西,生命力太短暂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辍学、弃考,应试教育下的“反面教材”
谭伯牛回答的从容自信,毫不犹豫,他给自己一直以来的title是:历史爱好者、声优。
历史爱好者很多,能出书者甚少,况且谭伯牛还是个应试教育下的“反面教材”。
他没参加高考,也没读过大学,大概天才都有几分不同于常人的经历。
《战天京》里用大量的古文史料引述来佐证作者的提论和观点,比如清史稿,王阎运的《湘军志》,《曾国藩家书》等等,这些东西谭伯牛十几岁差不多读完,不自觉的在年少时候就已经打下一个严谨丰富的文史基础。
后来问谭伯牛,担不担心被专业的历史学家质疑,他回答道:“严格来说,在某些细节方面的处理,我已经算是一个专家了,我之前没有写作方面的基础,甚至连一篇长篇都没有写过,就不会有担忧,在当时也没有很多人写太平天国了,没有太多东西拿来比较,况且历史本来就是一个众说纷纭的东西。”
谭伯牛的历史观很明确,千百年时代的碾压下,历史真相难以重构,而真正的是非善恶也就更难说清。
在对谈冯唐的那场活动里,谭伯牛说:“历史不能求真,历史不是一门科学,更像一门艺术。历史没有真相,重要的是你怎么看。”
有朋友比什么都好,相期不负平生
《战天京》虽归为历史,但文学色彩依然浓厚,作者内里修养一瞥可见。谭伯牛在某音频栏目里有专栏,有一回讲张爱玲与胡兰成的往事纠葛,头头是道。问到他自己,有没有想过写一些文学性的作品,比如小说。他大笑着摆手摇头,说出一段故事。
故事大概起源不久前,谭伯牛的妻子在收拾房子时候翻出一些他十几岁时候写下的小说,妻子给他看,他顿时觉得自己明智,十四五岁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和小说创作无缘,而后选择了正确的道路。
“不过文学书我也看,我有鉴赏能力,我有很多诗人朋友、作家朋友,我能分清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
回到《战天京》,这是一部湘军史。谭伯牛的观点,有了湘军才有今天的湖南,湘军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湖南成了全国的军事文化重镇和主要人才输出地,所谓湖湘精神,是从晚清曾国藩创湘军起时候一脉相承下来的东西。
具体谈湖湘精神是什么,谭伯牛很难说清,但他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长沙人,在湘春路上长大。当年的湘军大多是娄底邵阳一带的人,长沙人反而少,将领们嫌长沙人油滑,吃不得苦。
到谭伯牛这里,吃苦不是事儿,最大的困扰是纪律问题。编辑们天天催稿,他起床难,吃东西害怕麻烦,他不喜欢一切有刺有骨头的东西。
《战天京》里,谭伯牛写曾国藩最多,但他本人却最喜欢胡林翼。胡林翼积极、,人格魅力极强,只可惜英年早逝,埋没了乱世枭雄。
胡林翼好喝酒,打了胜仗必要和将士们喝几壶,大醉一场。谭伯牛也好喝酒,更在意一起喝酒的人,照他本人的话说,“有朋友比什么都好。”
谭伯牛于朋友的观点在《战天京》里也有一段,可算是全书最动人一处。曾国藩与左宗棠可谓“相爱相杀”一世,曾国藩去世时候,正在西北平乱的左宗棠送来一幅挽联。
挽联里这样说:“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辅;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不负平生。”
有朋友就好,相期不负平生。
统筹 | 曾力力 任峰磊
策划 | 舒月
主笔 | 舒月
视频 | 晨骅
编辑 | 陈晶
图片 | 谭伯牛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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