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淦

吴慎修是浙江宁波的一位裁缝，由于家境不好，直到三十岁时才娶了妻子袁彤芳。这袁彤芳原先是苏州一个官宦人家的婢女，虽说芳名颇有诗意，一副尊容却实在不可恭维：凹面阔口，满身肥肉，与人三句话不合，就会瞪着一双三角眼破口大骂。她对老公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这也不行，那也不满；吴慎修只能时时赔小心，处处顺着她。

吴家有个邻居，是个回族人，名叫马胜九，以宰羊为业，生得牛高马大，一脸横肉。袁彤芳看到这么一位魁伟汉子，不觉顿生艳羡之念。有一天她斜倚门边，见马胜九一抬头，就对着他招招手，然后又指指屋后，最后又掠起裙子，作出跨步进入的形态。马胜九大喜，立即会意地点了点头。当天夜里，马胜九就翻过吴家后面的矮墙，进入吴家，与袁彤芳成就了“好事”——吴慎修那天在一个富户家劳作，彻夜未归。不过从那往后，马胜九就经常往吴家跑，吴慎修虽然发现了，却不敢声张，为什么呢？妻子凶悍泼辣而马回子蛮横多力，自己实在斗不过啊！

吴慎修有个朋友，名叫李湘，最喜欢管闲事，也最能出歪主意。一天，吴慎修在他家喝酒，喝到半醉时，忽然垂着头，不住地叹息，最后竟流下了眼泪。李湘问他缘由，吴慎修并不回答。李湘一再追问，他才说：“你最善于揣摩别人的心事，今天为什么不猜一猜呢？”李湘就说：“你不过心‘猿’而意‘马’罢了。”吴慎修被他一下子用暗语说中了心事，不觉一愣，过了会儿又说：“既然被你猜中了，你为什么不教我一个对付的法子呢？”李湘笑着说：“这有什么难办的？听说你的妻子非常凶悍，经常欺负你，你何不索性将她赠送给马回子。这样，不但马回子非常感激你，那袁彤芳也不会再缠搅你了，不是两全其美么？”吴慎修恼火地说：“你这是什么话？你怎么不把自己的老婆赠送给马回子？”李湘冷笑一声道：“我的老婆如果敢这样，我就一刀将她宰了，如同杀掉一只鸡、一条鱼一样。哪像你，如同一只瓮中之鳖，缩手缩脚的，致使肩背高高耸起，比脑袋还要高！”吴慎修被这么一激，愤愤地说：“我如果当真以性命相拼，何愁不能干掉那两个狗男女？只怕事后自己也要吃官司罢了。”李湘拿指头点着吴慎修的脑袋瓜子说：“你说出这种话，怎么一点也不惶恐惭愧？《大清律》明文规定：丈夫当场杀死妻子与奸夫，完全合法。你什么时候看见杀奸者而被判罪的？不但不会判罪，官府还赞美当事人的勇气，给以重重赏赐呢。”

吴慎修一言不发，回家后就对妻子说：今天夜里有活儿干，不回来了。晚饭后便假装外出做工，拿着把刀藏身于墙旮旯里。约莫三更时分，袁彤芳已急不可耐地脱掉衣服，将门虚掩着，马胜九则蹒跚而来，推门直入。吴慎修怒火中烧，冲上前一脚将门踹开，对着马胜九一刀劈下。马胜九大吃一惊，顺手拿起灯架一隔，那把刀竟被隔挡于地。马胜九毕竟理亏心虚，不敢反击，夺门而逃。吴慎修拾起刀来，对着床上的妻子一刀劈下，袁彤芳闷哼一声，登时气绝身亡。吴慎修索性割下其头颅，贮在木盒子里，迳直来到李湘家中，将木盒子往桌子上一放，说：“我已经遵照你的吩咐，将那个贱人杀掉了，天亮之后就到官府去请赏。”李湘打开盒子一看，只有一颗头颅，惊讶地问：“马回子的脑袋在哪儿？”吴慎修道：“马回子逃掉了。”李湘连连摇头道：“没有马回子的脑袋，你可是要替老婆抵命的呀！”吴慎修却道：“你只叫我杀老婆，并没有说杀马回子。没有办法，我只有用你的头颅以作替代了！”说完，持刀上前，就要杀李湘。李湘连连摇手道：“且慢且慢！我们再商议商议。你即使杀了我，也无法不露痕迹地将我的尸体移到你的家中，最终还是会被官府判罪。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你赶快回去，守候于门边。有谁从那儿路过，就乘黑杀掉，再将尸体移入室内。这样嫁祸于路人，你或许能够逃过一劫。”吴慎修想想也有道理，就急匆匆地回到家中。也巧，没过多久，昏暗之中，就看见有一人走过来了。等他走到吴家门前时，吴慎修突然开门将其一把抓住，拽进门来。那人吓得浑身发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吴慎修一刀下去，又点灯一照，却是一个和尚，已经倒地身亡。吴慎修割下那颗光溜溜的脑袋，将两具尸体移到一起，就提着两颗脑袋到县衙门里报案，只说妻子与和尚奸宿，被自己发现后当场杀死。县官立即乘轿带人来到吴家，但见袁彤芳赤身，和尚则披着一件袈裟。负责验尸的仵作剥掉袈裟，禀报道：“这也是一具女尸。”原来，死者不是和尚，而是一个尼姑！县官大为惊骇，严厉地审问吴慎修。吴慎修知道瞒不住了，只得把妻子与马回子通奸，自己与李湘商议等一应经过和盘托出。县官立即逮捕了马胜九与李湘。面对着血淋淋的事实，两人都供认不讳。结果，马胜九以通奸酿成命案罪，被发配到边疆充军。吴慎修因擅自杀害妻子，又故意杀害尼姑罪，。李湘起先怂恿吴慎修杀妻，后来又出歪主意致使无辜者遇害，罪孽深重，也被依法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