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懿伍
一大早被米总说教的沮丧，随着张晴送来的包裹烟消云散。韩路非似乎一眼看到了彩虹糖般的未来，赶快拍了两张照片，发给齐曼嘚瑟，又强压住内心的欢喜，衡量着语言的尺度，向奶妈大人道了谢。
何旻抱着几本书和册子，拿出两本放他桌上，并伸过手机让他扫码。韩路非反应过来，这事儿是何旻发微信说过的。赶快支付后拆了书封，学着旁边余凯等人的样子，把书摆在自己案头显眼的位置，翻了翻另一本，是员工手册。何旻收了钱，又去找其他几个刚到的新人。
那是蒋总去年的著作《终极时尚：自然之道》。韩路非复试那天，在前台易拉宝看到过，内容差不多是室内运动、护肤保养、调理食谱、冥想瑜伽的大杂烩，再加点古文概念和洋文名词点缀包装，封面封底有许多公众人物的推荐语。
按公司不成文的规定，每个新员工进来，都要自己掏钱买一本，以表达愿意诚恳学习和感恩机会的心，借用米总的话说，等以后脱销了，想买都买不到。
余凯是卡着时间点来的，看见那盆植物说韩路非还蛮有生活情调，韩路非也没告诉他，这是自己的女神送的礼物。上午短暂的时间，就在安装软件、倒素材中过去了，旁边的余凯则一直在修蒋皓轩的照片。
自从余凯入职后，从对面到这边的半年时间，蒋皓轩的私人照片基本上都是他负责，有的用在公号宣传里，更多的则是蒋皓轩要发微博或朋友圈的。这份看似简单的差事，并不是加个滤镜磨个皮那么简单，而是得按杂志大片的节奏来精修。
蒋皓轩每逢活动、出差，往往是一大早或赶着下班前，给余凯发来二三十张，其中有些差不多还是同样的场景，表情和姿势略不同而已。但余凯需要从中选出一、三、六或九张，并给出场景差不多的照片中，A图比B图的微表情好在哪里的理由；
回发给蒋皓轩认可后，才开始调肤色，提亮T型高光区，压暗鼻梁两侧、唇底和双颊，去眼袋并凸显卧蚕，遮斑修脏，瘦脸磨皮……总之是需要借助技术，为老腊肉注入一脸的胶原蛋白。
新来的员工们只是在自己的各部门小组做了简单介绍，因为明天下午的总结会上，会统一介绍。韩路非这边只有他和余凯，以及对面的应届生妹子，和另一个工作了一年就跳槽的姑娘。公司的QQ群和微信群里都没人说话，余凯把韩路非和他对面的姑娘，都拉进了他们四个人的小群。
按此时的情况，韩路非从资历和年龄方面，自然而然成了新团队中设计组老大的“储君”，他就提议中午一起吃饭，别的三位自然也乐意。他也请何旻一起，但何旻说中午还有事要去跑，下次有机会再说。
午饭时余凯问韩路非，他带来的那盆植物是否会开花，韩路非假说第一买他也不知道。余凯就对三人讲，如果以后开出奇奇怪怪的花就剪掉，因为蒋皓轩不喜欢白色之外的花，他自己办公室里大多是茉莉、白掌、蝴蝶兰之类，办公区内也都是员工们小盆的文竹、虎皮兰、铜钱草、万年青，和大盆的橡皮树、散尾葵等。
余凯还告诉他们，这个规定并非从很久以前就有，而是自去年才开始，他也是听冯总说的。据说去年某天，蒋皓轩不知发什么神经，一夜之间让Daniel把公司里，所有开白花之外的植物都处理掉，但没人知道为什么。
韩路非因此问起Daniel到底什么来头，余凯说Daniel本名叫戴鑫鑫，公司很多人都在怀疑他和冯悦是姐弟，可两人关系并不好，也没人敢问这些隐私，私下里也没什么有价值的爆料。Daniel是蒋皓轩的个人助理兼秘书，蒋皓轩出国时，还要为其充当翻译。
蒋皓轩和冯悦是一起创业走过来的发小，冯悦当年还冒充是蒋皓轩的经纪人。Daniel则是蒋皓轩和他老婆建立懿伍传媒之后才进来的。但蒋皓轩最信任的心腹只有两个，一个是行政部的米总，二人算起来还是远亲；另一个就是跟蒋皓轩形影不离的Daniel。冯悦却不在心腹之列。
余凯叮嘱他们，公司里最最最不能得罪的就是Daniel，他随便吹一吹耳边风，是能决定员工去留的，尤其现在公司变动之后，蒋皓轩不必顾及他老婆的想法，。
同是跳槽来的另一个姑娘，说之前从网上看公司的资料，和实际情况不一样，进来之后才知道搬到对面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余凯看似一个简单阳光的男孩，但装了一肚子的小道消息和世故论调，再加上他个人一些捕风捉影的分析，不管是韩路非他们两个新来的，还是那个应届生妹子，都不清楚他的叙述中，真相和猜测的边界在哪儿。
余凯说之前的懿伍传媒，是蒋皓轩当评委过气之后，苦心攀缘认识了贺懿之后创办的。贺懿出于家庭压力和声誉考量，蒋皓轩则不甘心就此沉寂，两人一拍即合各取所需，闪婚后一年不到就生了个儿子，现在跟贺懿的父母生活在澳门。
社交圈内层的一些人，差不多也都知道他们的情况。大哥范儿的贺懿，有几个关系亲密的姑娘，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单身宅男们梦寐以求的女神；妖孽风的蒋皓轩，则钟情于各类健身教练、体育生系的肌肉男。
只有两位老总的取向问题，余凯选择了避而不谈。因为他觉得，这是属于他们“自己人”圈子内的事，再怎么八卦心作祟，也犯不着说给眼前的这些直人听。他只是用公司内部的事作为谈资，希望迅速拉近这个四人小团队的距离。
他继续爆料，之前的懿伍传媒，主要在做一档地面频道播放的综艺节目，还有一本男性时尚杂志，慢慢的又有了模特经纪、艺人培训方面的内容。其中大部分模特和练习生，后来成为网民所说的十八线艺人，但个别比较拔尖的却没有在演艺界，听说是被贺懿输出到了社交核心圈内。
蒋皓轩的财力在贺懿面前连小巫都算不上，从家庭到公司的话语、决策权也有限，只不过这些年多少积累了一些社会关系。似乎从去年开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那种变化体现在他过去隐忍态度的转变，以及给员工那种“暴发户”的感觉。
于是蒋皓轩跟贺懿的矛盾，也终于从阴盛阳衰变成势均力敌。筹备许久之后，才有了这次公司的大变动。原懿伍传媒的大部分人，留在了贺懿成立的新公司，蒋皓轩只是带着几乎是个空壳的懿伍传媒搬到对面，所以这边正在重新搭建团队。
蒋皓轩重金聘请了一个节目策划人，下周会带着她的小团队进来，筹备他又可以回到台前的网络节目；让韩路非设计LOGO的精油，也并非只是测试题，而是即将开展的真实项目；现在也只有对原先那些模特、艺人“产品”的开发、投放、产生价值方面，和那本杂志的一部分内容，两边的公司会有重叠的部分。
所以他们新来的人，前期的视频面试，是贺总那边人事部的老周暂时负责，具体的复试去留、各部门项目小组的成员任职，则由冯悦这边掌控全局——但她更多只是作为一个传声筒而已，好在她平时喜欢和员工混在一起，为人温婉随和，也有一颗燃烧的八卦之心，所以淡化了目光比较犀利世故的员工，对她生存处境的轻视。
吃完饭韩路非结了账，特意去路过的咖啡馆，带了好多东西给何旻。这天蒋皓轩并没来公司，何旻回来后，让新来的员工去前台采集指纹，告诉大家，他们的考勤从下周一正式开始，顺带领取各人的工作牌。
何旻又把刚到的新名片，送到一部分人的办公室、座位上，再和行政部的另一个姑娘，去茶水间更换新的咖啡机，然后把刚才买回来的东西放冰箱，那是周一到周四下午五点，“下午茶”时间都会发的酸奶、水果、饼干、糖果类零食。
还没坐稳，送水的大叔又送来三桶纯净水，签了卡拿着空桶就走。韩路非几人见何旻忙得团团转，就一起帮忙，余凯把一桶送去蒋皓轩的办公室，另外两桶由韩路非送去茶水间装好。此时，一个全身灰西装的高个壮汉，打着电话进来了。
韩路非没来之前，他是公司里个子最高的。大头肉脸老烟嗓，肿眼泡黑眼圈，眼睛原本不大，但眼白较多，快速扫了一圈门口的几人，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讲着电话对他们点点头。在韩路非眼中，他的样子和语气很像外面的房产中介。
回到座位后，余凯告诉他，那是招商部的钱经理，人很仗义，平时经常在一起抽烟，偶尔带着部门的人，以及蒋皓轩安排进来的关系户，一起吃吃喝喝。大家都叫他老钱，是公司里极少数爱穿正装但不被蒋总说，而且也是唯一被允许在开会时可以接电话的人。
钱经理的老婆怀孕七八个月了，致使他既有年龄焦虑也有生活压力，对外人是一回事，对公司里同事展现的性格面，唯唯诺诺哈腰点头的，和冯悦一样都是佛系画风，爱打听事儿也肯替人背点小锅多说好话，所以人缘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