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乐道 梦想飞扬
周长青的这本《烈焰铸魂》是一部长篇小说。叙述河北泊头铸造名人秦玉清一家三代在天津三条石地区从打行炉到办“秦记德”铁厂的奋斗历程,展现了从1880年到1945年之间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颂扬了中华民族反抗外敌不屈不挠的精神。泊头是“中国铸造名城”及“中国鸭梨之乡”,作品既充分展示了泊头非物质文化遗产铸造文化与六和拳,又表现了文物保护单位清真寺等地方特色风貌。
(演播:小马哥)
(有声小说出版:花山文艺出版社 河北冠林数字出版有限公司 )
《烈焰铸魂》(六)
作者:周长青
等人的时间总觉得过得慢。秦凤鸣心里很想与凌雪竹到垂柳下看看,却一步不敢远离。父亲一般在等人时都要吸上一袋烟的,今天,他却摸了摸烟袋,手又离开了。他想,父亲可能不愿弄得自己满嘴旱烟味儿进去。或者,怕里面来喊时,抽不完一袋烟,白白浪费了烟叶。
“让你们久等了。”老者将两扇大门都打开了,嘴里说着,“东家让你们到客厅里去。你们跟我来吧。”
秦玉清他们进了门,老者把大门关好,转身走在前面。走过铺着暗蓝色大砖的院子,第一排房就是会客厅。老者让他们坐下后,独自一人出去了。他刚出去,一个中年妇女就走进来。她手里端着茶壶,从秦玉清开始,给每个人沏上茶水,然后站在离屋门很近的地方等着。
客厅里挂的中堂是大幅山水,两侧挂着几幅荷花、兰草等字画。中堂下是一张八仙桌,桌子旁一左一右放着太师椅,客厅两侧分别摆放着三把椅子。客厅两侧都有一个门,右侧的门楣上方是一块写着“景贤斋”的深红色木刻,与会客厅的格调浑然一体。
秦玉清以为张伯番会从屋外走进来。想不到,等了三五分钟后,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拉开“景贤斋”下的木门走出来,面带微笑地说:“抱歉!昨天回来晚了,一躺下就睡到现在。”“冒昧打扰,也没问忙闲!”秦玉清客气道。“家兄给我来了信,介绍了你秦记铁铺的情况。”张伯番让秦玉清上座后,自己也分宾主坐下,说:“我正想抽时间到你们那儿看看,你们就过来了。实在不好意思。”
秦玉清慌忙说:“哪能劳你去看我们!我还担心你不见我们呢。大掌柜的真是仁义,才一面之缘,就这样惦记着俺们。”
“人投缘,不在见几次面。”张伯番言辞恳切地说,“有的人,交往一辈子也不交心,有的一见如故。可能你和家兄就是这样吧。”
“你太高看我了。”秦玉清由衷地说,“我就是一打铁的,哪敢跟大掌柜的相提并论。”
张伯番热切地说:“出门在外,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哪能分高低贵贱。常言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你们千万别跟我太生分。”说完,他示意秦玉清喝茶,并扭头对秦凤鸣和凌雪竹说:“你们也喝吧。”
“看得出来,你和大掌柜的一样,也是一个古道热肠的人。”秦凤鸣真诚地说。
“你就别再抬举我了!”张伯番说着,目光转向秦凤鸣,问,“这就是令郎吧?”
“是俺家二小子。”秦玉清介绍说,“先前在家读书,我才带他来天津的。”
秦凤鸣站起身来,叫了声“叔”,问:“大掌柜的可曾提到过一个叫唐玉娟的女孩?”
“没有提及。”张伯番看着秦凤鸣会心地一笑,说。他话题一转,问:“你练六合拳的?”
“是。”秦凤鸣有些怅然若失,有几分心不在焉地回答,“练了快十年了。”
“不瞒你说,我十几岁时也去你们泊头学拳了。”张伯番说起年轻时候的事,立时神采飞扬,“小时候,在我们大城县就流传着六合拳传人石金可两指捻碎半摞铜钱的事儿。后来,又有神力千斤王石金省托举石磨,脚陷麦场,在山西太原力擒‘草上飞白老鼠’的事儿。我一心想学六合拳,从家走着去的泊头镇。那时,六合拳在泊头清真寺传授。我进了清真寺,也见着了石金可的徒弟楚文泰,一问我是汉民,人家说什么也不收。我记得楚文泰使的是大枪。他们不收,我就赖着不走。到了第五天上,一个跟着楚文泰学拳的告诉我,你去学唐拳吧,在沧州一带也挺有名的。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人叫李冠铭,如今是沧州成兴镖局的总镖头。就这样,我在泊头学了几个月的唐拳,到现在练了三十年了。”
“原来你是武术界的前辈。”秦凤鸣听张伯番说完,满怀敬仰地说。张伯番的一席话,一下子拉近了他们的距离。秦凤鸣似乎更进一步认识了他们张氏兄弟的豪侠情怀。
“前辈算不上,比你岁数大倒是真的。”张伯番爽朗地笑道,“这些年,都忙生意上的事了,一早一晚地练练,舒筋活血而已。没有可说的故事,也没有行侠仗义。”张伯番说完,又放怀地笑起来。
“师兄王子斌也是汉民。自打他学拳以后,六合拳收授弟子就对汉民网开一面了。”秦凤鸣解释道。
“王子斌我知道,现在是京城源顺镖局的总镖头。江湖上都称他大刀王五。”张伯番说着,话题一转,扭头看着秦玉清,“我只顾着说话了,忘了问,你们找我是否有事?”
秦玉清如实道:“不瞒你说,俺们是为了金华桥的活儿。”张伯番正要细问,女儿玉曼推门进来了。“老爸!给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玉曼进门就问。 “没看到我这儿有客人吗?”张伯番佯装生气地说。玉曼顽皮地冲人们一笑,接着说:“我不会打搅你们的。”“东西都在书房,自己去拿吧。”张伯番的话刚落地,玉曼就推开“景贤斋”的门跑进去了。凌雪竹与秦凤鸣对视一眼,“扑哧”笑出了声。 秦玉清用责怪的目光瞪着秦凤鸣。凌雪竹一吐舌头,马上摆出正襟危坐的样子。秦凤鸣意会到,她看见张伯番的女儿,联想到他们上次来时在大门口说的话。“小女也是自己惯着自己,快二十的人了,见着我还撒娇!”张伯番苦笑一下,接着问,“你们想拿金华桥的活儿吗?听说要建的金华桥是洋式的铁桥,你们师徒几个揽得下来吗?”
“县里本来已经把活儿给我了,回一趟老家,上边又变卦了……”秦玉清详细地向张伯番介绍着事情的原委,“我这次从老家带了十几个人出来,都是打铁和铸造的成手儿,是奔着金华桥的活儿来的。我想得挺好,想靠金华桥这个活儿在天津一炮打响,把生意做大。”
张伯番已经听明白了金华桥铁活儿的来龙去脉。他想了想,说:“我在县上有朋友,总督衙门也能找到关系。这样吧,我向上找找看。你们也别抱太大希望。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时候,看着难的事儿,办起来很容易;本来觉得手拿把掐的事儿,费九牛二虎之力却办不成。”
“我明白。”秦玉清听了张伯番的话,心里暗自欢喜。与张伯番一接触,便知道他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他不想给张伯番太大的压力,便诚挚地说:“我就是想争取一下,你千万别太为难。”
张伯番宽和地一笑,说:“放心吧,我尽力而为。”话尽于此,秦玉清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就带着秦凤鸣和凌雪竹告辞,离开了张家。
张伯番送出大门,看着秦玉清他们的身影沿着运河远去。
唐玉娟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她是着魔了!你说俺表弟哪方面不比那臭打铁的强?”刘楠香咬牙切齿地说,“我反正顿顿把饭给她端过去,她不吃,饿死活该!”“你放屁!”唐玉文吼道,“敢情她不是你妹妹!” 刘楠香猛地推了唐玉文一把,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讲这话就没良心了!我嫁过来她才几岁呀?这些年还不是我给拉扯大的。我不指望她以后怎么报答我,别嫁出去了还回来讨吃喝就行!”
“讨吗吃喝?咱穷成这样,她还能沾吗?”唐玉文说。“说这话你也不害个臊!”刘楠香死盯着唐玉文的眼睛说,“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说我嫁了你个孬种,吃不上喝不上。好不容易攒个钱,一下子让你输了个精光,还连自个儿亲妹妹输给人家!”
刘楠香越说越委屈,趴在炕上大声哭起来。唐玉文一见,赌气出了屋。
“行了,行了!”唐玉文在堂屋转了半天,回来看到刘楠香还在哭泣,拍了拍她的腿劝道。 刘楠香蹬了一下腿,唐玉文一闪身,没有踹上。
“我知道你也是为妹妹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就是绑也要把她绑到你表弟家去。”唐玉文下了狠心似的说。
刘楠香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抹了把眼泪,问:“你说的是真的?”
唐玉文叹口气说:“不然还能怎么办?她的事儿定不下来,家里就消停不了。叫她断了念想,兴许她就塌下心来了。”
“你要是早把话跟她说死,她可能也就不闹了。”刘楠香催着唐玉文去对妹妹说。唐玉文迟疑了一会儿,刚要出屋,她又一把拽住,低声说:“我看你说也白说。这么着,我去找表弟。表弟给俺姨备的有口棺材,我让他抬过来。”
“你疯了啊!”唐玉文像遇到鬼似的惊呆了。“你叫吗叫?!”刘楠香将唐玉文一把拽过来,对着他耳朵说,“咱就是吓唬吓唬她。我不信她为了一个打铁的会不怕死。她要是再闹,咱就先装她棺材里,让她到里面去等死。”
唐玉文瞅了刘楠香半天,像是才认识了她。他喘了口粗气,说:“亏你想得出来。我也没了主意,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刘楠香跳下了炕,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你看好了她。我这就去找表弟。”唐玉文看着刘楠香出了屋,自己随后也来到了妹妹的屋里。唐玉娟正半躺半坐地睡在炕头。听到唐玉文进来,眼都没有睁一下。唐玉文也不想再劝什么,觉得实在无聊,就拿起唐玉娟身边的《好逑传》,有心没心地看起来。看着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也许是这些书让妹妹变得如此痴情。他小时候,父母就给他讲过《相思树》《柳毅传》《西厢记》等爱情故 事,那故事经父母的口讲了一遍,却在他心里回味了十遍八遍。他甚至抱怨自己为什么碰不到一见钟情的女人,为什么没有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刘楠香与他心中的女人差十万八千里,却与他生儿育女了。
过了有一个时辰,唐玉文听到院子里传来表弟的声音。他走出屋,看到表弟正指挥着十几个人将一口大红色的棺材抬进院来。
“你表姐呢?”唐玉文看着棺材,心里总觉得有点儿瘆得慌。表弟回头看了他一眼,大声说:“表姐去买棺材里子去了。姐夫,你看让棺材冲着大门行不?” 唐玉文走到棺材旁,向里面看了看,说:“先放这儿吧,等你表姐来了再说。”
说着话时,刘楠香急匆匆地回来了。唐玉文看到,她手里只拿了几件新衣服。他刚想问什么,刘楠香已经快步从他面前过去,直接奔了妹妹的屋子。
刘楠香将手里的衣服扔在炕上,擦了擦脸上的汗,说:“玉娟,起来看看!看我给你买的新衣服中意不?你既然一心想死,我和你哥也拦不住你。我能做的,就是提前给你买了衣服,打扮好了再死。”
唐玉娟合着的眼睛里流出晶莹的泪滴。“表弟是真心实意地稀罕你。他说了,你就是死了,他也要把你抬过去。他说,这辈子没有福分娶到你,也不能让你走远,好下辈子再找你。我跟你哥也都答应了。反正你个没出门的大闺女,也不能埋到咱老唐家的坟地里去。让你孤在一边儿,还不如进表弟家的祖坟。”刘楠香煞有介事地说着。
“你们就这么盼着我死呀!”唐玉娟猛地从炕上坐起来,恨恨地看了嫂子一眼,捂着脸大哭起来。
唐玉文听到妹妹的哭声,走进屋,刚想说话,被刘楠香一摆手阻止了。他在屋里站了一会儿,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转身离开。
“你哭也没用。事情到了这一步,也由不得你了。”刘楠香坐在了炕上,抱住唐玉娟的肩膀,眼睛红红地说,“你也别怪我!我不是不疼你,也不是盼你死。虽然不是我生了你,却是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眼看就能得济了,你却为了一个打铁的去死。棺材给你抬来了,就放在院儿里,你可以去看看,乐意不乐意就是它了。”
唐玉娟歇斯底里地哭着,一阵阵儿像是要背过气去似的。“你愿哭就哭吧。”刘楠香说了一句,撩开门帘出去了。表弟见到刘楠香,想告辞回去。刘楠香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表弟嘻嘻一笑,说了句“明白”,就招呼自己带来的人去堂屋里喝水。
刘楠香和表弟他们说话时,耳朵却听着唐玉娟屋里的声音。一杯茶的工夫,她就听不到唐玉娟的哭声了。她向唐玉文递了个眼色,唐玉文却假装没有看见。她有几分气恼地站起来,朝唐玉娟的屋子走去。
唐玉娟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她看到嫂子,哑着嗓子说:“我听你的,嫁给你表弟。”
刘楠香瞅着唐玉娟,半天才说:“你真想明白了?俺们可没有逼你。”“你得答应我到天津去趟。我得见凤鸣哥一面,也算有个交代。”“这事儿我得跟你哥商量。”刘楠香有些迟疑地说。
唐玉娟进一步说:“你可以让哥跟我一块儿去。让你表弟准备婚事,我从天津一回来就嫁过去。”
“我去把你哥叫来,顺便给你做点儿吃的。好几天没吃了,先养几天身子再说。”刘楠香说完,转身出屋,然后脚步轻快地来到堂屋。
刘楠香面带喜色地对表弟说:“答应了,回去准备当新郎官吧。你们赶紧把棺材抬回去,有时间再过来喝水。两个孩子快回来了,看到棺材摆在这儿,别吓着他们。”
表弟欢喜地答应一声,带着人们拥出屋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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