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10 14:56:27
长篇历史小说连载(42)
万年书
——昭明太子大传
阮德胜 何志浩 著
9.5
次日上午,萧统送走了宣旨的宦官,又与前来觐见的当地官员进行了一些交流,也都是例行公事。
修书的日子便这般日起日落。除了一些必有的礼仪,他拒收所有的物件,并对个别官员前来时的锣鼓旗阵给予批评。这天,午膳后,萧统一直在寝殿内读书。
一位宦官蹑手蹑脚地进来禀报:“殿下,太子中郎将钱鱼求见。”
萧统放下手中的书卷,“宣。”
“诺。”宦官退下,“宣太子中郎将。”
钱鱼笑呵呵地进来,“臣钱鱼——问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免礼,于孤读书时觐见,有何要务啊?”萧统盯着钱鱼笑。
“不仅有要务,还有喜事。”钱鱼贴上来,“建康城调拨了一批羽林郎入行宫执卫,其中一人求见殿下。”
萧统心想,这才离建康几天,来个人有何可喜的?
“正是此人有喜事通报。”钱鱼的脸上,浮现着笑容。
“直接唤他来见孤,亦或尔代为陈情,何必多此一举。”
“殿下一定要面见此人才好。”钱鱼还在喜上。
“那就见见吧。”萧统说,“孤看看倒底喜在何处?”
来人是羽林校尉宋景休。
萧统一见,没有上喜。他说:“宋校尉观之面善,似曾相识。”
“臣本陛下近卫,在台城之时,常得见殿下。”宋景休一边施礼一边回答。
“哦,我记得,你还与子云先生素有来往。”
“臣此次前来池县,并非侍卫之职,臣善骑善走,又熟驿路,故而奉陛下之命来此,三日往返一次,专责为殿下与台城往来书信。此番求见,有二事相告。”
“但言无妨。”
“一者,恭贺殿下,喜得贵子。”
萧统一听,失声而笑,“孤新婚未满半岁,如何得子?”
“臣出宫时,太子妃娘娘已有身孕,宫中奚知,陛下特令臣为转告。”
萧统一听,又惊又喜,钱鱼和左右宦官也跟着欢欣鼓舞,很快他却又面露难色,弄得钱鱼等人既尴尬又摸不着头脑。
萧统又问道:“其二为何?”
“其二,殿下亦闻臣与陈庆之陈子云先生素来交好,临行前子云先生命我转告,今后殿下如有书信往来,亦可由臣效劳,有口谕,也可由臣转达。”
“子云兄!”此信似乎胜过太子妃怀孕,萧统兴奋地站起来,随即却又警惕起来,“既然如此,可有凭证?”
“臣未曾携上谕。”
钱鱼插话道:“殿下,他是宫里来的,能会有假?”
“孤不问上谕,你说子云兄吩咐,可有凭证?”萧统追问。
“子云先生果然神机妙算,猜出殿下有次一问。”说罢,宋景休从腰间小皮囊中掏出两颗棋子,呈给萧统。
萧统一看,便知这是宫里的东西,笑道:“这是宫里的白玉棋子,父皇只有和子云兄对弈时候才会用。”
“子云先生还吩咐,今后如有口谕,此物可为凭证。若无要事,臣先行告退。”
“且慢。”萧统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中取出两张白绢,又吩咐宦官拿来两幅木制的“双鲤”——这就是古代的信封。白绢上已经有了字迹,萧统在一张白绢上又添了几句话,大意是说得知妻子有孕,心中大喜之内,随即将两张白绢放入“双鲤”之中。
萧统还在双鲤上分别写上“上”、“下”,吩咐宦官扎好,递与宋景休,“这有两封书信,‘上’双鲤递与父皇母后,‘下’递与子云先生。”
“诺。”宋景休捧着双鲤,“臣先行告退……”
“且慢!”钱鱼抓住话茬,向萧统行礼道,“殿下,臣有一言,不知……”
“不当讲。”萧统已经猜到了钱鱼要说什么,也打断了他的话。
“太子赎罪。”钱鱼突然跪地行礼。
萧统摇头,只好起身回拜,“伯鳞,何必如此大礼!”
“殿下,太子妃娘娘怀有身孕,不当修书以贺,也当嘘寒问暖一番。”钱鱼顿首,谏言道。
萧统眯上眼朝门外看去,“这是孤之家事,不必多言。”
“为臣不当讲,为友则当谏之!”钱鱼依然不起。
这话一出,萧统的心立马软了半截,“伯鳞,个中缘由,你实不知。蔡妃出言不逊,谩孤母后,轻孤父皇,辱孤左右,桀骜不驯,刁蛮无礼。若非斯人,孤何必出藩编修。”
钱鱼见萧统的口气软了,起身道:“殿下千金之躯,贵为国本,自无家事可言。此番太子妃有孕,殿下纵不为太子妃娘娘,也为皇孙着想不是?”
萧统收起目光,踱着步子,每一步都有着重量。人重不在身,在心!
钱鱼看萧统态度有些转变,继续说道:“臣请殿下细思之,殿下就藩编修,宫内势必暗流涌动。纵然有贵嫔爱护,亦不能朝夕看护。若殿下不与书信以示好,只怕内外侍官有轻慢之意,更怕夺嫡之人,趁此起加害之心。”
“伯鳞所言,自有道理。”萧统也醒了过来,随即吩咐道,“取绢,研墨!”
萧统略作思忖,信手几笔,字字工整,句句清丽。待宦官扎好,便交于宋景休,“无字‘双鲤’,你呈予陛下贵嫔,委托转交与太子妃。”
“诺,如此,臣先行告退,即刻启程。”
“已是午后,不急一时,不如就于宫中休息,明日一早动身。”
“不必,此为臣职责所在。”
萧统也没有挽留,点头应允。宋景休将三封书信放入一个包裹,包扎结实,随即走出寝殿。
“殿下安心读书,臣也先行告退。”钱鱼行礼道。
萧统感喟道:“伯鳞,难得有你如此诤友啊!多谢了!”
钱鱼笑道:“也是殿下平易近人,我也才敢……”
池县的天晴朗得很透彻,虽说只是个小城,但毕竟是城,待修书之作,得出去走走,沐沐民风,听听民声。早闻秋浦河水丰鱼美,置一杆垂钓,好不快哉——萧统仅存一念,不敢多想。
正说间,一名侍卫飞奔来报:
“急报!急报!殿下,宋校尉出宫未走百步,遭遇刺客!”
一只停歇在院内桂花树上的小鸟惊得飞了起来,“嗖”地上了屋顶,回头一直看着,它根本不是在寻找答案,而中它只有那么大的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