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小索
韩路非心不在焉的样子，全都被何旻看在眼里，她不问不语，带着莫名的笑意忙自己的事。以前对面的贺懿十分注重员工生日等细节，曾授意行政部那边，在员工生日当天发放一份礼物。当时米总还只是行政经理，何旻则是助理。
过去几乎每个月都有人过生日，具体的事宜由何旻来执行。如果员工生日在放假期间，则会提前送达礼物。等到了蒋皓轩时代，这个传统被改变了。他和冯悦都认为，那些虚头巴脑的礼物、同事之间的祝词，没有任何实际意义，都只会让人尴尬，拉低公司的档次。
蒋皓轩觉得，人只有在收到钱时是最开心的。便让米总按职位级别，直接发放红包。大多数普通职员都是666元的，并且不是在微信上，而是被米总手下的人，郑重其事地用喜庆老土的利是封给包起来，在当天发给过生日的人。
这也是员工们觉得，以前处处低贺懿一头的蒋皓轩，突然启动暴发户模式的原因之一。也有一部分人收到过888元的，至于部分高管、以及像小安那类能力突出的老员工、还有余凯这种关系户，则不按这个制度来，他们会收到Daniel提前一天，发到各人私址的包裹。
下午的总结会因蒋总没来而很快结束，会后部门的余凯和那应届生姑娘，想单独请韩路非吃饭。韩路非说实在有急事，改天再一起聚，对面的廖扬鸣则假装毫不知情。韩路非嘴上应付着，心里早就在演练下班后回家、购物等一系列琐事。
五点多他和余凯出去抽烟，见钱经理早就在那儿靠着墙吐烟圈，不知想到什么美事，正独自眯眼偷乐，他最近瘦了许多。“这是咋了老钱，中彩票啦？”韩路非也取了根烟，打火机怎么也点不着，钱经理把他的递过来。
“中彩票了谁还上班儿？”钱经理的黑眼圈就没见消过，但精神很好，见余凯也过来了，笑呵呵地说：“怎么着？小余你也来一根儿？”
余凯撇嘴摇头，“得了吧嗓子不舒服，我就出来透透气，眼睛要瞎掉了，苦逼啊。你怎么搞的，这块儿也不热啊，怎么满头大汗的？”韩路非这才注意到，老钱额头上一层薄汗，倒像刚从一楼步行上来。
“嗐，我这虚胖，爱挂汗。这星期又完啦，啥也没弄成。”钱经理就像平常一样，开始抱怨招商的事儿不好做，又说起老婆很快要生了，又得开始戒烟等。他比韩路非和余凯大好几岁，自然也没什么共同话题，翻来覆去就是这些老生常谈。
韩路非也顺着他的话，说这个周末得改好多稿，除了能睡到中午，在家也和在公司没两样。钱经理一个劲把话题往女人身上扯，大概是因为老婆怀孕了给憋的。又问他们两个小弟，个人问题有没有新的动静等。
韩路非开着玩笑敷衍，并不想跟公司的人分享自己的私人喜悦。余凯则有点纳闷，过去老钱并不会过度讨论女人，即使聊起来也会注意用词。可自从公司分家过来这边后，他过度热衷于这些话题，色眉色眼口沫横飞显得非常猥琐。
三人商量着忙完这段儿，找个时间小聚喝一杯。还差几分钟下班时，果然和冯悦从前说的一样，只要蒋皓轩跟米总都不在，剩下的人不管有多少小圈子，也都是一条心，收拾好东西掐着点去打卡，不必像平时那样，装出非常忙碌都不记得下班时间的样子。
韩路非也收拾好了东西，光辉神圣的十八点整降临的一瞬，他脑子里响起超燃的BGM，像打了鸡血的猫头鹰，飞奔出公司。余凯从最近两个月的很多细节，判断出他应该是有女朋友了，只是韩路非不太爱聊这些。
余凯心里则闷闷的，对着他的背影翻个白眼。这一幕被起身也准备下班的廖扬鸣看到，幸灾乐祸般冷笑一声。前台穿着小黑裙的何旻，等大家刷指纹的空档，脸上鬼笑的神色，在给一个人发微信。全公司谁都不知道，她屏幕对话框上那个人，是Daniel的小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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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路非昨晚和齐曼商量过，第一次上门带点什么东西合适。齐曼就帮她分析，如果带别的香水鲜花之类，还不是很了解对方喜好细节的情况下，怕有过敏的尴尬，又嫌太老套形式化。反正第一次见面，越平淡越不刻意就好，多带几种比较健康的水果，女生总归是会喜欢的。
韩路非拿着他那888元的红包，在到家前两站下车，去了比较大的超市，买了一堆车厘子、牛油果、红提、山竹、番石榴之类。打了车绕小路回家，车上收到齐曼的微信：“你去我卧室的小柜子里，右边下层，有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一起带去挺合适。”
韩路非回道：“得令！齐仙姑法力无边寿与天齐！”齐曼说：“小样，给你嘚瑟的，人生处处充满惊喜，祝贺你再次脱单！”并附带一串做鬼脸的表情。韩路非完全不知，米总之前准备的是666元的红包，但当天早上收到Daniel的微信，让她改成888元的，这也是蒋皓轩的意思。
路上还接到他老妈的电话，聊了十几分钟。下车时又给张晴汇报行踪，张晴那边让他别着急，反正是周末，明天又不上班。原本只是字面意思，但被韩路非自作多情解读成：这是要留宿的节奏啊！
到家后风一般地刮胡子、洗漱、换好衣服，去齐曼卧室找她说的礼物。她衣柜旁小点的柜子里，放了很多私人的礼物，大多是董斌和学生、家长们送的。其中有一瓶包好的，很好的红酒单放着，上面贴的便签纸上写着：“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韩路非拿起一看是这个没跑儿了，心里暗自得意还是老齐想得周到，“又能带过去，又能浪漫，又能放倒……哦不不不，不能这么污，慢慢来，慢慢来……”转眼又看见她房间里那幅画。
跟张晴混熟后，他和她聊起室友齐曼，说老齐多有才华多厉害，还拍了她画的几幅画给女神看，包括这幅半成品。没想到女神对这幅让韩路非发毛的画，喜欢得不得了，他就答应等齐曼画完了，要过来送给她。只是齐曼一连两个月又是搞雅集、又是忙比赛，始终没收尾。
韩路非就给齐曼发微信，求她回来后找个时间赶快弄完，他好拿去给女神献宝。然后检查了一遍要带的东西，哼着歌出门。经过一个白天的迫不及待，此刻在路上反而没那么紧张着急了。他唯一纠结的是：今晚，要不要稍微进一步呢？心里四个小人儿炸锅——
韩路D：“要不要偷偷亲一下？要不要多喝点儿，来个壁咚？”
韩路A：“万一你主动她不主动，觉得你太快，质疑你人品咋办？”
韩路B：“要是她主动你不主动，结果又只是她在试探你怎么办？”
韩路C：“再或者她是真心主动，你不真心地不主动，她觉得你太装怎么办？”
韩路A：“搞不好人家就是单纯地想请你吃顿饭，认识一下，邀请你去家里坐坐。”
韩路D：“可她这种游戏宅女，一向很欧朋很西化，直接美剧画风亲上来咋办？”
韩路C：“美男子们恭敬等待朕的收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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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抵达目的地。
在韩路非眼里，连女神家的小区，也散发着珠宝般的光泽。那栋建筑楼层不是很高，靠近小区后门，环境和设施都很不错的样子。张晴给他开了单元门，他在电梯里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自己都没觉察到，后背的衣服上已经被汗打湿了。
到了十六层，可能是因为提了太多东西，按门铃时他有点手抖。很快，开门的一瞬间，伴着飘出来的菜香味，一个扎着马尾的男生出现在面前。韩路非先是一愣，把提前准备好的开场白给咽了回去。
“那个……哦，我是……好像找错了。”韩路非讲话都结巴起来，又抬头看了眼门牌。
“你就是韩路非吧？”乍见之下，瓜子脸马尾男的面相，有点痞里痞气的，说话间一笑就变得热情开朗了：“进来吧，你没找错，她下去买烟了。”
“哦哦！你就是帮她租房子的那个朋友吧？你好你好！”韩路非恍悟，但没想到张晴也是和她这位朋友合租的。
马尾男戴着个哆啦A梦的围裙，显得很滑稽，“嗯对，你好，快进来吧，这些……”他见韩路非提着好多东西，仿佛赶集归来，笑道：“破费了，可以放在那儿。”他指了指靠玄关隔墙的小桌子。
韩路非问他是否需要换鞋，又问对方怎么称呼。马尾男很利落地让他直接进去：“不用，你叫我小索吧，你先坐，稍等，菜要糊了，你随意哈！”
闻着菜香的韩路非，肚子咕噜作响，在心里嘀咕：“原来是找了帮手啊，这下三个人一起吃饭，看来是我自己想多了，哎……”走进去后，发现里面是个复式公寓，装修前卫氛围温馨，可能是刚搬完家的缘故，看上去一切都是崭新的，到处都一尘不染。